特內-高城!(Tenay-Hauteville)
我好怕。我不想下車。
我想留在沒人看見的角落。我想遺忘自己。若能繼續旅程,隨火車到很遠的地方,這會是多麼快樂!我白白等待一個偶然的指示,一切都顯示要我離開。該怎麼做?現在必須下車,然後走進那幢悲傷的房子。但為什麼要這麼做?我感到雙腿有近乎快感的猶豫,就是人在只有一分鐘來做重大決定,會因而動彈不得的那種猶豫。我們說:「我不要走,我不要走……」 卻在最後一秒鐘,以一種幾近瘋狂的驚惶與難以想像的迅速,做出原先還在猶豫的行為。我很勇敢;我下車了;俐落地填寫所有表格,好向自己證明自己是能幹的。在巴黎有一個愛我的人:我會回去的。外面下著雨、飄著霧;凌晨四點,天色即將破曉。此時若跟他在一間溫暖的小公寓裡一起泡茶應很愜意;我們還會聊起童年往事。下雨了而天色尚黑,我直直凝視療養院,好事先領會即將在這兒受到的所有苦痛;之後也許就不那麼痛。這些穿著睡袍的男人與女人,這些凹陷的眼睛,這些咳嗽;我覺得自己又生病了。我為什麼要回來這兒?我在房間裡,整個人塌陷椅子上;一件沾染苦悶、病痛、絕望的沈重外衣緊壓在肩上:好冷。美夢不復存在,碎成一片片,我再也聽不到那個聲音,他的愛不再包圍我。清晨,當白晝使人從夢中醒來,我們閉上眼睛,動也不動,試著重築夢境並延續之。但晝光將一切毀滅:話語不再有聲音,動作不再有意義。就好像消散中的彩虹:有幾層顏色還殘留一會兒,消失了,好像又回來了:什麼都沒有了。我所有美夢就這麼流失。有沒有可能什麼都沒有了?我痴痴地反覆說著:我要離開這裡…… 我試著捕捉零星片段來重現昨晚情景,但這是破滅的幻影。
明天我寫信給你,然我再也不會稱你為「你」,我寫信給你,然我再也不會告訴你任何我在心裡告訴你的。你留在人們生活的那一邊,你能了解我被囚禁在這裡嗎?我變得不會說話了。我在這兒日漸呆滯,並且察覺到一個冷酷且確定的事實,人若待在這個地方,就再也沒有什麼是可能的:你不會再繼續愛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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